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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24-11-29 18:47:00

我们都活得太认真FF这个世界太无聊,人们没有必要像傻瓜那么认真。这个夏天我快要死了这是个奇怪的夏天,在这个夏天里,我爱上了喝白开水。曾经在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里,我已经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白开水这种液体。但是这个夏天,我忽然记起它来了,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白开水。这是个少有炎热的夏季,记忆中,从来没有过一个如此让人热昏了头的夏天。而我讨厌空调,每个日子它只能老老实实地耷拉着脑袋把自己挂在墙上,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我。而我乐意让我的空调就那么地晾着,带着想象的恶毒,即使在这个热昏了头的夏天,我继续着我的热。整个夏天我就这样处在某种疑幻疑真的状态中―我一直在发烧,不是高烧,体温很温柔地徘徊在三十七度半到三十八度间,既不会把我烧得不醒人事,胡言乱语,又绝不让我有一时半刻的好日子过。低烧的过程像得了慢性胃炎,那种钝钝的疼,优哉游哉的难受,就像二奶们的老火靓汤,文火地缠着绕着,除了使每个细胞都不得安宁之外,却也不再搞别的破坏。而我却在虔诚盼望着高烧的早日降临,期望它是一场足够把我化成灰烬的烈火。但是高烧一直不来,只有低烧顽固地持续占据着我的身体。这是个夏天,我在这个夏天里故意跟我的空调较劲,而我的身体却在跟我的意志较劲。某天我在网上跟白白提起那个持续不断而又脾气古怪的低烧,白白像扔一个皮球那样干脆利落地就扔了一句话过来:你活不长了。一向以来白白都被公认是属于那种没什么脑子的人,没人对她的言论以为然。这个没心没肺的人的话我从来也没装进去半句,而这一次,居然连句号都整个儿全吞进去了。我活不长了。当这一极具建设性的句子含义完整地被我的大脑吸收之后,我那郁闷的胸中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振奋的感觉。这念头在脑海中再一次被确认之后,我开始有了一种飘飘然的、类似于兴奋的感觉,就像跋涉的人终于看见前面渐露的曙光。无时无刻,有意无意的,我开始提醒自己:我快要死了。死,真好。我这样想着,真的。大家都知道我不想活了,但是我还苟活着。自从大熊一年多前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我就不想活了。白白坚持说我有病,我需要心理医生。依她的理论,这个世界,正常的人谁没了谁也一样精彩,因为地球一样在转。所以我是属于不正常的那类。我可不在乎她说什么,为了大熊,我已经自杀过一次,双料,吃安眠药加割腕,但是居然未遂。我被救了过来,我谁也不感激。后来我想,这一定是在天堂的大熊故意捣的鬼,一定是这样的。大熊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他要我长命百岁,他要看我长到满脸皱纹,像个可爱的老太太时的样子,在我还没活到一百岁的时候,在天堂看着我的大熊,一定会用尽一切方法阻止我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那个晚上白白才会梦到我死了,才会在凌晨四点给我打电话,才会飞奔到我的公寓,并且破门而入……一定是大熊,我敢打赌。大熊是我唯一的爱人我高兴用爱人来称呼大熊。难道不是吗?“爱人”――相爱着的人。我爱煞了这个字眼。我总固执地认为,爱人就是你生命中最爱的人,最心疼,最放不下的那一个……为此我还写过一篇文字,洋洋洒洒几千字,只为了说明爱人是个多么惹人爱怜的字眼,拜托全世界相亲相爱着的人好好珍惜……当然,那个时候大熊还在我身边。大熊离开的时候,是一个像今天这样炎热的夏季,两年前的八月。大熊并不是要漂洋过海去很遥远的地方,他只不过是参加“青年志愿者”去了。时间也只不过是一年。大熊有组织,有领导,并且有理想,有大好的前途,总之一句话,大熊是个优秀的青年,是社会的栋梁。而那时候大熊的理想是做青年志愿者。我和大熊不一样,我没有组织,没有领导,没有像大熊一样远大的理想,也没有具体需要朝八晚五的工作,我只有大熊,和一台可以码字可以上网的电脑。我最大的理想就是快乐和自由。大熊走的那一天太阳很毒,晒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切都很模糊,人流,火车,挥着的手……只有大熊的眼神,我是永远记住的。当分离的汽笛鸣起的时候,雨却从天上突如其来的往下倒……大熊走了,和他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和大熊一样,有领导有组织,他们都是优秀的年轻人,他们坐着北上的列车,去西北一个偏远的山区,做一些他们想做的,并且是对很多人都有意义的事情。离开火车站,我在雨中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当我浑身湿漉漉地回到租来的孤单单的公寓门口时,我见到了一个男孩子,一个站在我公寓门前的男孩子,搂着一只巨大的SNOOPY,很有耐性地站在我的门口,专心致志等待着的样子让人感动。那是一个在精品店做PARTTIME的男孩子。他给我送来了大熊留给我的惊喜。多可爱的SNOOPY.笨笨的可爱的SNOOPY,戴着一副太阳镜,蓝色工人裤的胸膛上绣着的是他那可爱的、头上戴着花环的小女朋友。SNOOPY手里还握着一张卡。“Baby,Iwillbeback.”这是大熊在卡上给我留下的字。我笑了。眼泪流了下来。我流着泪笑着搂着SNOOPY,就像搂着我亲爱的大熊。我把脸贴在它宽大的胸膛上,就像贴在我深爱的大熊那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我把热泪滴在了SNOOPY温暖的胸膛上。可乐要结婚了可乐约我在“人生书屋”见。电话里她说有话跟我说。我很奇怪,可乐并不喜欢书,平时一看到一大堆字就惊天动地地直嚷头疼,可乐还要把我喜欢的村上春树当成是村子里的一棵大树,但是可乐居然约我在书店门口见。远远的,我看见可乐就那样蹲在“人生书屋”的台阶上,穿着黑色吊带背心和银色的九分裤,神情颓废而迷茫,长长的头发掩住了半边脸,一只手里拿着一瓶“喜力”,一口一口地啜着,另一只手里,举着一根香烟……我要结婚了。这是可乐见到我时说的第一句话。我就那样站着,看着蹲在台阶上的可乐,我们一个站一个蹲着沉默对峙的样子一定很奇怪,因为我能确切地感觉到身上已经落下了很多奇怪的眼睛。可乐是我在“KISS”捡回来的。KISS是一个地下酒吧。在大熊离开这个世界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我常常是脑袋一片空白,当我无法思考的时候,我并不爱跟任何朋友在一起,于是我就只好夜夜一个人泡在“KISS”里,喝着我的“JAZZ”了。那是一种只有六度的苏打酒,我像喝白开水一样,喝了四瓶,正在喝第五瓶。我很清醒,清醒得可以感觉到酒精分子在自己的身体上一个一个袅袅地往上飘,投奔到我身体以外的酒精分子乐园里去。偌大一个“KISS”吧里,我们被各种各样的酒精分子热烈地包围着,缠绕着,我看到了我的酒精分子,她是所有酒精中最淑女的。我就那样专心致志地喝着我的JAZZ,任何男人请我喝酒我都拒绝,因为他们打搅了我的冥想。在我喝到第六瓶的时候,我把脸扭向舞台,那里有一大伙人正跟随着音乐狂扭着身躯,旋转的灯光错落地打在游动的身体上,把连贯的扭动变成断层,定格,时间在舞台上被灯光割裂,分离,截断。所有人的脸上都释放出隐藏在身体里的各种各样情绪,只有我的脸是没有表情的,我没有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搂着自己的灵魂,看着这一群像自己一样害怕寂寞害怕孤独的人在热烈的灯光下用身体呐喊。我冷眼看着她们,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但是我没有凑进去的心情,我在想着大熊,我总是在最热闹的人群里最孤独最刻骨地想着大熊。可乐就在之后或者之前进入了我的视线。可以肯定那晚的可乐吃了“摇头丸”,坐在椅子上,脑袋不停地左右摇摆,长长的头发随着左右摆动,把整个脸部都遮住了,让人想起日本那个毛骨悚然的贞子。可乐的身旁总有很多男人。此后我常常在“KISS”吧,看到这个喜欢吃摇头丸喜欢像贞子一样舞动着自己长头发的女孩,在舞池上,在吧桌边……每个晚上她身边的男人永远都不同,但是可乐从不和他们聊天,她只爱她那长长的头发,爱把它们不停地摇呀摇……我听到别人叫她可乐。酒吧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可乐的故事。他们说可乐是一个大款供养出来的大学生,她本来可以有很好的前途,可以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她真让人失望,她居然在后来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一个不是大款的男人。在她选择爱情放弃面包离开那个大款之后,她爱的人也离开她了。于是,可乐什么也没有了。爱情和面包都同时抛弃了她。可乐偶尔抬起头来,茫然地扫过所有的人,眼神空洞而绝望。尽管这样,还是能看到,可乐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终于有一个晚上,她没有再摇头,身边也没有男人,她在一瓶一瓶地喝着苏格兰的威士忌,那种只有在电影里那些老酒鬼们才会把它藏在口袋里,时不时拿出来往自己口里倒的黄色液体,所以后来她终于醉了。喝醉了的可乐依然是个美人,只是这个美人大概是认错了人,她死死地拉着我,尖叫着哭着要我把她捡回家。我注意到可乐用了个“捡”字。第一次有人要我把她捡回家,还是一个美人儿,她就那样拉着我长长的直筒白裙子开叉处,一边尖叫着:把我捡回家吧,我要回家……我的视线落在可乐那双美丽而空洞的眼睛上,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鲜血淋淋而孤独无助。而酒吧里所有的眼睛都落在我们身上了,同时我有点担心她会毫不犹豫地把一些不好的东西错误地吐到我漂亮的白裙子上去,于是我二话没说,拎起她就往外走……这一阵子我绝对有理由不知道往下该干点什么,除了忙忙碌碌地用体温计给自己量体温――我必须不停地拿出证据来告诉自己,我得了某种不治之症,并且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可乐用很奇异的眼光看着我,像看着一只忙碌的虫子。因为我快要死了。我这样对可乐说。可乐听了,神情里有了一丝难得的认真。仿佛已经听明白了我要说的话,并且相信了。当然我知道她并不相信,因为她和每个人都知道,我喜欢把死字挂在嘴边,并且盼望着死亡。让我沮丧的是,我的脸上总是该红的地方红,该白的地方白,一点也不像活不长的人。我真的快要死了。我这样对自己说。但是除了兴奋,我并没有那种人之将死,万念俱灰的感觉,我还没有进入那种状态,我还惦记着一部喜欢看的好莱坞电视连续剧《ALLYMCBEAL》,我喜欢里面那个只为爱而活着的女子,别人眼中有点神经质的爱幻想的女律师。我撇下可乐在那发呆,跑回去赶着看电视。可乐说女人最难的事是爱一个人,最容易的事就是把自己嫁出去。她终于学聪明了,所以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在她把要结婚的消息告诉我后的第二个礼拜,就闪电式地嫁给一个老外。结了婚的可乐飞走了,去了老外的家乡――法国。临走的时候可乐说她会回来的。她说我这个破公寓才让她真正有家的感觉。我笑了。喝着我的白开水,我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美女,她真可爱。可乐,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不在这个破窝里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了。我心里想着,但是什么也没说。爱我的人都痛苦吗?“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失去世界也不可惜……”沉浸在王菲的歌声,我一边想着大熊,一边像当年爷爷摊开一张大白纸一样打开了我的WORD,我想写一首诗,关于我即将到来的死亡。但是脑袋一片空白,就仿佛我已经进入了死亡状态,什么也没有了。电话铃响到十下,我才懒洋洋把手从键盘上移到电话边。是在大连的四海。四海在电话里问,你在干吗啊?没干吗。对着四海,我总是淡淡的。我明天去深圳开会,顺便去看看你……四海比我大十岁,一个有事业的男人,常年在大连深圳两边飞,而八月二十号是他公司在香港上市挂牌的日子,所以他总是充满激情地忙着。也所以他一点也不因为离婚被老婆分掉一半的财产而生气。他的激情总时时地让我羡慕。因为我已经没有激情了。我只是活着,并且等待着死亡。好像谁说过,给出一个理由,世事就会因此而改变。而四海出现的理由,是因为我的文字。难得上网的他居然在一个无眠的晚上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他在北京一个大网站里读到我一篇很悲情的文字――自从大熊离开我之后,我所有的文字都渗透着深深的悲伤。四海生平第一次被别人的文字而感动,并且他坚信故事的女主角就是故事的作者,他决心要找到故事里的女主角。四海有很多朋友,所以要找到一个在网上通过编辑正规地发表文字的人,不是一件难事。于是在某个黄昏时分,当我沉浸在王菲的《执迷不悔》,对着键盘继续着我的另一个悲情故事时,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闯了进来。他就是四海。你是一个如此让人感到安心的人。四海在第四次飞来见我的时候,这样对我说。我笑了笑,继续安安静静地喝着那个有着甜美笑容的女侍应给我送来的白开水。爱上你的人一定要很勇敢。四海后来在电话里说,那个时候他在大连。……因为爱着你的人都会痛苦,因为你总在抗拒别人走进你的生活、你的心里。四海淡淡地说,声音里没有了激情,多了点痛苦。……我放下了电话。眼泪流了下来。爱着我的人都痛苦?大熊一直都爱着我,大熊也痛苦吗?某个晚上在“KISS”吧,我很认真地问白白。当然了。白白毫不犹豫地往嘴巴里扔了一颗开心果。为什么?因为你是个写字的女人。白白这样说。男人不爱写字的女人的。白白继续她的理论,如果没有办法爱上了,那就只有痛苦的份了。我大吃一惊。自从白白去参加日语学习班之后,总是语出惊人,跟以前完全判若两人。“男人不爱写字的女人”这句话我在网上看过,并且我还在那个论坛上把它臭扁了一顿,用“真理”这个ID.那个时候我除了有电脑,还有大熊和他的爱。写字的女人怎么啦?我瞟了一眼前面,舞池上有个穿着绵质肚兜和九分裤的女孩子,正左腾右转地扭着腰,灯光偶尔拍打在她那张醉生梦死的脸上,那种迷糊的笑很暧昧。写字的女人不正常。白白回答得很干脆,就像她放进嘴里的四洲紫菜一样,两腮一鼓一鼓,但是声音却清脆利落。我喝了一口“JAZZ”,继续看着那个女孩,她的头开始摇了起来,就像当初我见到的可乐。关于正常这个字眼,我记得曾经在一本书里读到过一个类似这样的句子:当我不喝酒的时候,我正常得像一位市委书记。这句话开始让我本能地对所有市委书记们都很怀疑,应该说我确信他们是比平常人更不正常,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高于或者低于正常。但是后来我认识了一位市委书记,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地待我,关心我。他去欧洲的时候,在巴黎铁塔上用他那世界漫游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正俯瞰着整个巴黎的美景。他在台湾的时候,会在高高的望乡台上望着海峡彼岸的大陆,一边跟我打电话,告诉我,他正在海的那一边,思念着家乡的亲人。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掉下来了。当然大哥并不知道。因为隔着电话和海峡。以后我对书里的话总是半信半疑,尽管那是作家的话。再后来我也写起字来,但是我并不是作家。那个有着一张醉生梦死的脸并且穿着肚兜的女孩子,突然在舞池中倒下了,在她身上闪过很多耀眼的灯光,但是并不停留片刻。她先是被很多人包围着,然后就被送去了医院。再后来,警察叔叔们来了……白白的理想每个月头发换一次颜色的白白,这一次是以半边黑半边金色出现在大都会商业购物中心的。我有时候会替她担心,担心她再这样糟蹋头发下去,哪天头发们生气了,掉光了怎么办。那就剃光头吧,现在流行光头美女啊。白白满脸不在乎地说着。白白对什么都总是不在乎。因为白白说,只有傻瓜才认真。我要去日本。去京都学习。白白说。并且用她那涂了绿色指甲油的手指拨了拨她那半边金色的脑袋。白白说话的声音很大,化妆品部的那几个女孩子都听到了,还有周围的女孩子们和阿姨们,她们向我们扭过脸来,眼里有着各种的含义。白白高兴这样,她是个张扬的人,她喜欢张扬,让自己成为所有人的焦点是她最高兴的事。白白在房地产公司工作,在她们公司像她那样的售楼小姐们能赚很多钱,赚了钱的女孩子们都纷纷跑去外国镀金了,虽然她们一般都只挑留学费用最低的法国,但是回来之后她们的身价就不一样了。每次白白说着这些的时候,总有点幸灾乐祸,她说男人是不爱有脑子的女孩子的,他们只爱漂亮脸蛋,所以那些女孩子们都笨,等她们镀完金回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张老脸了。白白也许是对的,因为总能得到她想得到的,也只有白白甩男人,还没听说过她被哪个男人甩。所以她每次见到可乐的时候,总说可乐是个笨女人,因为可乐不仅仅被自己爱的男人甩了,还把自己的米饭班主给甩了。对爱情认真的都是笨蛋,白白补充说。但是白白从不说我是笨蛋,尽管我只认真地爱着大熊,无论大熊在不在我身边。白白只说我有病,说着的时候样子很认真。但是白白现在也要去镀金了,我想白白开始有脑子起来了。我要去日本学习当一名优秀的艺伎,哈哈……而且我不必要像一般人那样按部就班,从新生开始,我只要从舞伎开始,然后就是艺伎了……这样可以为我省回不少青春……我在日语学习班认识了一个日本鬼子……白白一边试着一支水晶唇膏,一边自顾自地说着。白白的身上顿时如期地落下了很多目光……去日本当艺伎,白白总是那么的有创意。我孤独,我愿意近来我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在梦里,我要拨打一个电话。电话号码已经烂熟于心,但是我总是无法把电话打通,每次不是把电话号码的顺序打乱,就是漏掉了某个数字,于是我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耐心地按着电话的数字键,可每次我总是无法正确而且完整地把数字全部输入,但是我还要不停地按下去……电话没有问题,线路也没有问题,我也清楚而且正确地记得整个电话号码……可我就是无法正常地拨一个电话。每次总会出一些差错……于是我只好一边绝望地流着泪,一边拨打我的电话――因为这个电话是打给大熊的……在大熊当青年志愿者的地方,并没有电话。但是每个礼拜我总能听到大熊那温暖的声音,因为大熊每个礼拜都会走一段很长很长的路,到有公共电话的地方,给我打一个电话。所以到了现在,只要我在大街上见到电话亭,就会想起大熊,心里就充满了温暖而亲切的感觉。但是三个多月后,大熊再也没有电话来了。后来他们充满激情而悲伤地告诉我,大熊在一次山洪暴发时跳到洪水中去抢救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然后他跟随着汹涌而来的急流,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他们再也找不到他了。大熊成了那个被救的孩子一家的恩人和所有人的英雄,但是却再也没有一双眼睛见过我的大熊了。没有声音,没有文字,就像那只在南半球只扇了一下翅膀的蝴蝶就引来北半球一场大风暴一样,那一场遥远的、本来和我毫无关系的山洪,也夺走了大熊的生命和我的一切。但是我没有亲眼看着大熊离开这个世界,我只是送走了他,而他也只是离开我片刻,去实现他的理想,在那个下雨天。所以,我总固执地相信,大熊其实一直都在某个我无法看见的地方,例如天堂,并且用他温暖的眼睛关注着我。“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想你到无法呼吸……”小时候看《红楼梦》,不明白那个叫林黛玉的女孩为什么说要把一生的眼泪来还给那个叫贾宝玉的男孩,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要为他流泪的,如果你太爱一个人了,你就会为他流很多的眼泪,如果你一生彻底地只爱着一个人,那么你就只能把一生的眼泪都留给他了……陪着我长大的大熊离开之后,我开始流泪了,流很多的泪。在认识四海之前,我认识了蝎子。蝎子因为我的文字爱上我。虽然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但是,蝎子却是我所遇到的最让我头疼的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蝎子只能在网上,在OICQ上找到我。蝎子只有20岁,他是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还在念大学。蝎子是世界上第一个怕我的人。他说,我怕你。很怕很怕你。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我感到很好玩,很好奇。因为我总无法抓住你。因为你是一阵风。为什么要抓住我?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不,我爱上你了。你每次来一阵风去一阵风,转眼就消失了。我每次不见了你心里都有点惆怅,我很怕。这样很危险。说句实话,我今天都想下决心删除你,可是最后还是舍不得。喜欢我的文字就好了,别爱上我。我冷冷地说。为什么?我不爱任何人,更不爱比我小的人。我跟蝎子说。但是蝎子不管,蝎子总是勇往直前,一点也不理我的感受。我已经不会爱了,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我再一次冷冷地说,然后就跑了。我可以叫你宝贝吗?有一天蝎子有点可怜巴巴地说。不行!!!!!为什么?我真的很想叫你宝贝……不行不行不行!!!!!!!!!!!!蝎子再也不敢吭声了。而我已经对着电脑的显示屏泪流满面了。谁也不可以叫我宝贝,除了大熊,世上只有大熊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叫我。大熊,我刻骨铭心地想着大熊……后来蝎子终于把我从OICQ上删掉了,他为此还给我发了一封E-mail,告诉我他太难受了,无法忍受我在网络上飘忽无定,他在我面前显得很渺小,很没有自信。你是个无情的人。这是蝎子给我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蝎子在网络里失踪了。我那场持久而让我充满希望的低烧居然在一场暴雨之后彻底地消失了。四海在开会的前一天来了。那天下着暴雨,让人从心底里痛快了出来。从酒店吃完饭出来,我坚决不上四海的汽车。我笑着告诉他,我讨厌汽车,喜欢雨,更喜欢淋雨。那个晚上我开始发高烧。半夜里我就只能乖乖地被四海送进医院去了。这是我发烧以来第一次跟医生见面。医生们不管我的抗议,他们居然按照四海的意思不由分说地替我从头到脚做了彻底的检查,第二天下午那个可恶的医生居然笑盈盈地告诉我,我的烧已经彻底退了,也就是说,我在身体上再健康不过了。但是他还是给了我一些白色的药丸,他说,我有轻度的抑郁症,需要吃药,不然,它早晚会影响我的身体……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就把那包白色的药丸扔垃圾桶里了。我还得活下去,我的死亡将遥遥无期,一种无助的绝望开始笼罩着我……你要做个聪明的女人,像可乐后来那样。白白这样对我说。样子很认真。你什么时候去日本?白白第一次这样的关心我,不对劲。快了,过了八月二十号,到时还能顺便陪你去香港凑你的四海的热闹呢。白白说着,眼里闪着诡异的笑。……他不是我的。我也不一定会去。我盘腿坐在地板上,捧着家庭装的草莓雪糕,专心致志地吃着。自从我的低烧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后,我又开始不再喝白开水了。但是我看他已经爱上你了。并且是认真的……其实干吗要认真呢?不认真不更逍遥吗?白白继续说着。边嚼着我下午刚买回来的牛肉干。不过你还是嫁给他好。因为他有钱。有很多的钱,样子也可以。白白继续她的高论。我只想嫁给大熊。我忽然冒出了一句。你的病还真的很严重哦。哼,到了你的脸年老色衰的时候,就没人要了,至少,没有有钱的男人要了。大不了不结婚,谁说人一定要结婚的。说着,我站起来走向冰箱。我已经放弃了吃雪糕,我从冰箱里拿出了两瓶“喜力”。……那个晚上白白居然醉倒了。大概是因为我们把啤酒和洋酒混成鸡尾酒喝的缘故。喝醉了的白白居然哭了。她说其实她很羡慕我。因为我可以这么认真地爱着一个人。她羡慕我有一种这样的痛苦。她羡慕这世上有一个人,这样真切而固执地让我去爱,爱着一个人和他的灵魂。但是她没有,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上天留给她的只是一个残酷的回忆,让她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她被自己最尊敬的数学老师强暴了,那一年,她只有十六岁……你说,我们为什么还要认真呢?这不是笨蛋吗?哈哈……醉眼里的白白看着我说。因为,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太无聊了……我冷。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之下,我居然冷得浑身发抖,直打哆嗦。我使劲地搂着自己,让身子尽量地蜷成一团,但是我还是冷,由心底里冷了出来……忽然,所有的寒意都消失了,谁正轻手轻脚地把一条毛毯子盖在我身上,然后,在床边坐下来,就那样看着我,眼光里满是温馨和疼爱。原来冷和暖的差别就那么一点点。大熊回来了。我这样跟自己说,不必睁开眼睛我也知道,那是大熊。那种温暖和安全的感觉又回来了,大熊就在我身边。于是我安心地继续睡……醒来了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不是被子,是放在床上的那只巨大的“SNOOPY”。它是大熊最后留给我的礼物。我温暖了整整一天。仅仅为了大熊在梦中替我盖被子。原来幸福真的可以就这么简单。这一天,我的悲伤消失了,我依然想着大熊,我快乐地想着大熊。并且开始忙碌地写着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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